朱利民

西方的神是有性別的，他們自身可以繁衍后代；華夏諸神也是有性別的，但他們自身不能生息，他們只有與人類合歡可繁衍子孫。上古史料上諸如此類的記載屢見不鮮。

如：女喜吞薏苡而生大禹；簡狄吞鳥卵而生殷人始祖契；姜源踐巨人跡而生周人始祖后稷；華胥履大跡而生伏羲；女登感神龍而生炎帝；附寶見閃電繞北斗而生黃帝；女節夢隕星而生少昊。

關于“履跡”的傳說，聞一多先生認為“履跡乃祭祀儀式之一部分，疑即一種象征性的舞蹈”，“舞畢而相攜止息于幽閑之處，因而有孕也”。

傳說伏羲、女媧婚配，人乃生。伏羲、女媧何許人、神?

《春秋世譜》：“華胥生男子為伏羲、女子為女媧”。《太平御覽》卷七八引《詩緯含神霧》云：“大跡出雷澤，華胥履之，生伏羲”。雷澤，《山海經．海內東經》：“雷澤中有雷神，龍身而人頭，鼓其腹，在吳西。”清人吳承志《山海經地理今釋》卷六云：“雷澤即震澤。《漢志》區具澤在會稽郡吳西，揚州藪，古文以為震澤。震澤在吳西，可證”。震澤，今天太湖。據范三畏先生考證，雷澤即莊浪縣湫頭山之朝那湫。莊浪縣朝那湫與楚之云夢、宋之桑林一樣，都是典型的高媒之地。“朝那地界故廣，而湫則所在有之，惟華亭縣西北五十  里湫頭山高。池淵泓莫測，旱澇無所增損……神靈所棲，莫宜于斯。”漢代畫像石刻伏羲、女媧人頭蛇身交尾圖。傳說中伏羲為“蛇身人首，有圣德”，《文選．王延濤(魯靈光殿賦)》云：“伏羲鱗身、女媧蛇軀”。上文談及黃帝是雷電之神《山海經．海內東經》：“雷澤中有雷神，龍身而人頭，鼓其腹則雷”，華胥踩雷電之神的大腳印而生伏羲、女媧，伏羲、女媧酷似雷電之神——龍身而人首。由此可知，伏羲、女媧的母親為華胥。

1、華胥考辯。

《列子．黃帝》：“華胥氏之國，在弇州之西，臺州之北，不知斯齊國幾千萬里。蓋非舟車足力之所及，神游而已。其國無帥長，自然而已，其民無嗜欲，自然而已……入水不溺，入火不熱，斫撻無傷痛，指摘無疼癢，乘空如履實，寢虛若處床，云霧不礙其視，雷霆不亂其聽，美惡不滑其心，山谷不躓其步。”黃帝在平定四帝后，曾游視過華胥國。《云笈七簽》卷一百輯唐王瓘《軒轅本紀》云：“黃帝游華胥國，此國神仙國也。”

傳說華胥氏是早期母系社會一個部落族團的首領，她們生活、活動范圍大致在驪山、藍田一線。至今人們傳說在藍田縣城西北約15公里，北依驪山，南望灞河的第三階地孟家崖村的黃土平臺上，有一座土丘，高約20余米，周長約200米，名為：“羲母陵”。緊靠孟家崖村的東邊有一條發源于驪山南麓，注入灞河的南北向大沖溝，名為“華胥溝”向東越過華胥溝，是宋家村，原名“宋家圪瘩”。相傳這里是“三皇故居”，是華胥氏懷孕棲息的地方。在該村南原有一座“三皇廟”，現已改建為學校，院內藏有一方石碑，上書：古華胥，伏羲肇娠地”等字。《太平環字記》：“藍田為三皇舊居，境內有華胥氏陵”。現在華胥溝周圍的行政區仍稱為“華胥鎮”。在華胥鎮的北側緊依驪山，山頂有一座“仁宗廟”，實為“人宗廟”。是為了紀念伏羲與女媧結合使人種得以延續而建的。華胥鎮有一個阿氏莊，應為媧氏莊。白鹿原上有李華村，在漢以前稱為女媧村”，藍田縣東川的煙粉臺，就是女媧補天臺。傳說中這些地方都是華胥及其子女曾經棲息過的地方。

1984年與1986年對藍田進行了兩次文物普查，共發現新石器遺址23處，其中仰韶文化和龍山文化都有，其密度之大為世界人類發祥地之罕見。這些化石和遺址的年代序列，充分顯示了自藍田猿人出現后，這一地區人類活動就從未絕滅中斷，而是承前啟后，在這里生息、繁衍至今。這一地區新石器遺址分布，一片以孟家崖村和宋家村為中心，分布在產、灞河古岸的第二階地和第三階地；另一片以李華村為中心，分布在白鹿原臺地。前者是傳說中“羲母陵”和“三皇故居”，后者是“女媧村”，考古結果與傳說高度吻合，絕非巧合偶然。

華胥作為中華民族自身繁衍之根，不僅在西部地區，而且在長江流域及其它大河流域的傳說中口傳筆載下來。如顧實先生在《華夏考源》中說：“胥、疋、雅、夏等古字相通，華夏就是華胥。”再如劉堯先生在《中華民族原始葫蘆文化》中指出：“各地的漢、彝、白、苗、畬、黎、侗、水、壯、布衣、圪姥、崩龍、佤等各族，語音有別，但都以象征女媧、伏羲的葫蘆為原始為祖。”

2．對偶婚并非兄妹婚(血緣婚)。

盧仝《玉川子集》賦詩云：“女媧本是伏羲婦”，李冗《獨異志》也說：“昔宇宙初開，有女媧兄妹二人。其妹既來就兄”等等。當人類從野蠻時代步入文明時代，對偶婚便取代了血緣婚。伏羲、女媧所處的時代是母系社會中晚期，他們分別代表著兩個部落。伏羲部落的男子可以嫁給女媧部落的女子。中華民族正是依賴這種婚姻形態繁衍、生息著。 傳說不是謊言，但傳說多有形象，少有情節。這便是后世代代相傳伏羲、女媧兄妹婚配的原因之所在。伏羲、女媧所處時代的自然環境，處于汾渭湖盆的南部邊緣。經過第三紀末期，秦嶺和驪山斷塊受構造運動的影響，急劇上升，使這一地區的侵蝕基面降低，結束了長期湖河交替的沉積環境，灞河已具雛形，河流自然疏導著洪水。到第四紀早更新世，由喜馬拉雅運動影響，崤華斷塊向西擠壓，秦嶺折而向北延伸，帶動橫嶺原再高隆起，其西與驪山斷塊相連接，構成了一個高峻防護屏障，封閉了灞河向北的出口，改為向西注人渭河，使藍田地區與汾渭湖盆分開，形成一個南、東、北三面環山避水的優良盆地。加之驪山北麓陡峭，有寬廣的多級階地，同時在秦嶺北麓，也有許多寬廣的坡積裙階地和大約300平方公里的白鹿原臺地，這些高亢的地理環境，是伏羲、女媧氏族適宜的生息之地。

綜上所述，在當今理性世界中尋根，必須把握住黃帝是中華民族的精神之根，華胥氏是中華民族繁衍生息之根這兩條脈絡，不斷汲取新的科學成果，逐步濾清神話與傳說中的虛妄成份，使中華民族精神之根、生命之根更趨于科學性。

二OO一年十二月十八日

【參考文獻】
1．《神祗與英雄》三聯書店，1994年。
2．《美學》商務印書館，1979年。
3．《軒轅黃帝族移民美洲》92年6月19 El《華聲報》歐陽明、王大有、宋寶忠撰。
4．《古史續辨》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91年版，劉起。
5．《炎黃源流史》江西教育出版社92年版，何光岳著。
6．《中原故國源流史·魯國的來源和遷徒》廣西教育出版社95年版，何光岳著。
7．《神話與詩·伏羲考》，聞一多著。
8．《尋根考辯》96年4期《唐都學刊》，拙作。
9．《曠古逸史》99年7月版，甘肅教育出版社，范三畏著。

【作者簡介】

朱利民，西安聯合大學教授，享受政府津貼的青年專家